楊樹根回屋一會，出來時手裏多了包煙。

楊小娥在院裏就著暖呼呼的太陽，盤點買來的毛線，然後把今天要織的擱在簸箕裏。

楊樹根走到二孫女跟前，問，“今兒個掙了多少了？”

“二十左右。”楊小娥回。

“把錢給我。”楊樹根說著伸手出去。

楊小娥一楞，擡眸，“爺，這錢我要拿去生小錢的，不能給你。”

楊樹根一瞪眼，“咋了？掙了點錢，就不曉得這個家誰當家了？”

楊小娥不依，“爺，如果想楊家脫致富，這個錢我就不能給你。”

楊樹根氣的臉色煞白，不要臉的，掙了點錢就蹬鼻子上眼了，完全不把自個放在眼裏了。

楊小英和楊小軍擱地上捏小人，都擡頭望向爺。

楊小英心裏憤憤，暗中咬牙，如果爺動手打二姐，她肯定要上去幫忙的，順便把之前受的氣都還回去。

楊小娥倒是一副平靜的樣子，沒事地繼續整理毛線。

楊樹根心裏憋著火，卻不敢撕破臉，他忍著怒說道：“那也得給三四塊吧，我要出去一趟，手裏頭沒錢了。”

“買什麽這麽多？”楊小娥問。

楊樹根一跺腳，“三四塊就兩雙鞋就掙回來了，你一上午就做四雙鞋，我是你爺啊，這個你都不給我？”

瞧爺那模樣，看著也是真有事，楊小娥放下毛線，伸手去兜裏掏出小巧玲瓏的荷包，翻開後，瞄了眼應該不超過兩塊。

楊樹根伸手一把奪走，呸了聲往手指頭吐口水，接著一毛一毛的數起來。

“才一百八毛錢？”楊樹根難以置信，眼睛瞪的又圓又大，“你是不是偷偷藏起來了？”

楊小娥自然不把借給李美伢的事情說出去了，爺這性格，指不定得跑去問啥時還錢，沒準跟李大嘴一樣還收利息。

楊小娥面色平靜地指著簸箕裏的毛線，“你曉得我買這些就花了多少了不？”

楊樹根沒去供銷社問，自然不曉得價格，但看毛線線色都很鮮，應該便宜不到哪去。

楊樹根把錢裝進口袋裏，橫了二孫女眼，加緊步子走出院門。

楊小娥繼續整理毛線。

楊小英湊到二姐跟前，小聲的說：“二姐，爺肯定又給周桂花買發夾子了，他這幾天跑那邊可勤快了。”

楊小娥細眉微微皺著，“周桂花不是被李大嘴相中了嗎？”

“但也沒答應呀。”楊小英說。

楊小娥聽三妹這麽說，心裏隱隱有個主意。

昨天的紅色包臀連衣裙需要修改，楊小娥跟三妹打過招呼後，把裙子裝進袋子裏，抄小路上鐘先生家。

花了半小時修改，楊小娥左右查看，都沒看出什麽毛病，接著跟鐘先生揮手告別。

返家的路上想到和李美伢在縣城的約定，楊小娥拐彎向她家走去。

李美伢家養了狗，怕楊小娥不敢進門，從市裏返家後，她就在門口等著。

看到楊小娥，李美伢心裏松了口氣，提著小布袋小跑著上去。

見著小閨蜜，楊小娥俏臉露出了笑，問，“你回村多久了？”

“一小時了！把錢交給我爹，我就走了。”李美伢說。

“你外婆沒事吧？”

“都挺好的，我爹媽輪流看著，後天就出院了。”

“能吃東西不？”

“能，我爹買的雞蛋，她兩個都吃光了。”

“那估計恢覆挺快。”

“是呀。”

兩小閨蜜手牽著手，走著說著向楊家靠近，一擡頭看到楊家門口圍了不少人，楊小娥心裏一驚，出什麽事了嗎？

“小娥。”

“小娥來了。”

圍觀的村人，有人喊起來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楊小娥問。

李美伢睜大了眼睛看向楊家院裏，人堵著人，不明所以。

楊小娥第一個反應是小弟的安危，小家夥頑皮，該不會擱外頭跟誰打架，人家爹媽找上門了吧？

“二姐！”楊小軍從人群中探出小腦袋，隨後整個冒出來。

楊小娥楞神。

王秀花從人群堆裏擠過來，滿臉擔憂，“小娥，你大姐來了，跟你爺在吵架呢。”

“大姐？”楊小娥疑惑。

王秀花點頭。

楊小娥扯著小弟手，擠進人群裏，李美伢隨後。

還沒用擠到院門口，就聽院裏爺的叫罵，“領著你家娃娃離開我家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，就沒見過嫁人了還要跑娘家住的！不要點逼臉！”

聞言，楊小娥立刻蹙眉。

院門口的人看楊小娥來了，都讓出一條道來。

楊小娥領著楊小軍進院，李美伢留在院門口，俏臉緊張地看著。

“二姐！”楊小英松開拽著大姐的手，紅著眼眶跑過來。

“究竟怎麽回事？”楊小娥問。

楊樹根指著地上的一兜衣裳，再指著大孫女，渾身激動地對二孫女說：“這不要逼臉的！說從現在起就住在娘家了！沒門！”

楊小娥俏臉寫滿著急，對二姐解釋，“二姐，大姐老倌今天早上死了，她婆家說她害人精，克夫，把她趕出來了。”

“什麽？？”楊小娥滿臉震驚。

楊小梅此時穿著一身樸素補滿補丁的藏青色衣裳，頭發盤起來用一條白色圍巾纏著，粗糙的臉因風吹日曬已經沒了去年剛嫁過去時的紅潤白嫩，她雙只幹煸瘦弱的手臂抱著一個足月的小嬰兒。

“爺，我真的沒路可去了，你收留收留我吧，爺！”楊小梅說著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，顆顆眼淚從眼眶滑落，可憐得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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